維亞康姆CEO雷石東與新聞集團CEO魯珀特·默多克都有過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默多克患過前列腺癌，雷石東則經受過死里逃生的驚險。26年前，美國波士頓市的考普利大酒店發生大火，當時雷石東正住在酒店的三樓，情急之下他用手抓住窗戶，掛在外面。雖然嚴重燒傷，但雷石東保住了一命。
今天，劫后余生的默多克74歲了還不服老，而比他大8歲的雷石東卻不得不開始直面人終有一死的殘酷現實。8月4日，雷石東表示明年維亞康姆拆分后他將從CEO的位子上退下，只保留董事長一職。他明白，他不能躺在棺材里離開維亞康姆。他說：“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世界的。”言詞間透著一股悲涼的清醒。
拆分：一次戰略逆轉
在公司的發展方向上，風燭殘年的雷石東也顯示出了與默多克的不同。默多克依然雄心未泯——從衛星電視再到互聯網業務，這個澳洲美國人仍在不斷拓寬其傳媒帝國的疆界。雷石東卻指出，在21世紀，是否龐大已不再重要。
這樣一種想法也促使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將維亞康姆一分為二。今年6月14日維亞康姆董事會批準了公司分拆計劃。根據該計劃，明年維亞康姆正式拆分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Corp)和維亞康姆公司。
前者的業務主要包括現在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UPN廣播網公司、維亞康姆電視臺集團、無限廣播公司(Infinity)以及維亞康姆戶外廣告集團等，由現任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總裁兼維亞康姆聯合總裁萊斯·穆恩福斯(LesMoonves)任CEO。后者，即新維亞康姆的業務，將由MTV音樂電視、Nickelodeon兒童頻道、派拉蒙制片公司以及幾個有線電視網組成，CEO由MTV現任總裁兼維亞康姆聯合總裁湯姆·弗雷斯頓(TomFreston)擔任。
擺脫業績增長乏力及股價長期低迷的局面，是雷石東拆分維亞康姆的直接動力。許多投資者認為，維亞康姆已是一家成熟公司，在未來較長時期內缺乏令華爾街興奮的題材。該公司的利潤增長滯后于同板塊的其他公司。一些分析師預測，像維亞康姆這樣的公司，年營業收入增長最多能達到5%—9%。
今年第2季度，維亞康姆營業收入為59億美元(包括出售公司資產所得收益)，增長10%，但利潤只與去年同期持平。各種業務之間發展不平衡的現象也比較突出。得益于廣告收入的增加，第2季度維亞康姆的有線網絡業務營業收入增長了14%，但電視業務營業收入下降1%，而圖書和音像出版業務則虧損1260萬美元。
這種業績直接反映在公司的股價上。近5年來，維亞康姆的股價跌幅超過50%，在今年6月14日董事會通過拆分計劃當天收于34.21美元。雷石東持有的維亞康姆股票市值已縮水20億美元左右。
一些投資銀行家建議雷石東出售或者終止其無線電廣播業務，在維亞康姆，從營業收入來看，無線廣播業務排倒數第二，僅略好于維亞康姆戶外廣告公司。這兩個業務都是雷石東當年收購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成果”。Infinity無線電廣播公司約有185個電臺，近3年來該公司業績只能勉強維持不盈不虧，今年年初，維亞康姆減記了109億美元廣播電臺資產。
不過，雷石東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認為，只要經營得法，廣播業還是有前途的。去年，維亞康姆在10個廣播電臺的節目制作和市場運營上投入了大約1300萬美元，使這些電臺的收聽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一些業內專家也表示，由于無線廣播是低投入、高現金流的業務，能為維亞康姆創造高于平均水平的凈現金流，使維亞康姆能用于回購股票以及并購等，因此仍有其存在的理由。
在雷石東看來，拆分不僅能最大限度地保留維亞康姆的資產，而且可以避免整個公司的股價受一些增長較慢的業務的拖累。在投資者群定位上，新維亞康姆主要著眼于吸引那些快速增長型投資者，而哥倫比亞公司則主要吸引穩健型投資者。
此次拆分可以說是維亞康姆舊有戰略的逆轉。基于產生協同和規模效應的考慮，5年前維亞康姆以435億美元收購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這在當時被視為1990年代最成功的一起大型媒體公司合并。但合并并沒有取得雷石東預期的結果。
迄今，雷石東仍認為在當時的環境下這是最好的抉擇。不過他也指出，現在的情況已然不同，因此他必須進行相應的調整。“主動權將掌握在那些敏捷而迅速的公司手中。”他說，“我們保持了收購派拉蒙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時所形成的優勢，同時我們也認識到有必要隨著競爭環境的變化而進行調整。”
維亞康姆的拆分實際上也反映出了世界傳媒業一個愈發明朗的瘦身趨勢。一些分析師指出，在這種內容行業，合并產生的協同和規模效應往往被夸大，而強大的節目制作能力才是成功的關鍵。近幾年來，投資者對多元化經營的傳媒公司也越來越懷疑。一些傳媒公司已開始有選擇地出售其資產。時代華納公司就已經出售了其唱片公司。
放權：一個三贏結局
分拆也了卻了雷石東在人事安排上的一個煩惱：弗雷斯頓和穆恩福斯兩位聯合總裁都能登上公司權力的頂峰，這對于雷石東和這兩人來說可謂皆大歡喜。
自維亞康姆與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合并后，雷石東與維亞康姆前總裁梅爾·卡馬辛之間難以掩飾的矛盾就一直是維亞康姆一個不穩定因素。實際上，維亞康姆股價的長期低迷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卡馬辛善于削減成本。在他的領導下，維亞康姆的財務狀況得到改善。不過，其穩健甚至趨于保守的經營作風并沒有得到雷石東的欣賞。雷石東指責卡馬辛只顧眼前利益，沒有給予有線電視和廣播電臺等業務足夠的投入進行節目制作和市場推廣，影響了發展后勁。
兩人的矛盾主要源自權力碰撞。與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合并后，以集權著稱的雷石東感到其權力受到了威脅。卡馬辛似乎從不知道向雷石東這個性格像石頭一樣的老人妥協。卡馬辛對雷石東是一副“廉頗老矣”的態度，他不愿意與雷石東一起共進工作晚餐——他說他不想看到雷石東吃飯時把飯菜灑在衣服上。這自然讓雷石東難以忍受。在離開維亞康姆后，卡馬辛甚至說：“雷石東真讓人討厭。”兩人的矛盾已經情緒化。
在此之前，許多跟蹤研究維亞康姆的分析師就預測，卡馬辛的任期不會很長。經過幾年失敗的磨合后，雷石東開始一步步地除掉卡馬辛。2004年初，雷石東告訴投資者，他已決定加大對派拉蒙制片公司的影片制作預算，而這是嚴格控制成本的卡馬辛所極力反對的。2004年4月，雷石東放出風聲要公布繼承計劃。其后又暗示，他的女兒莎莉(Shari)將要在公司中擔任重要職務，盡管她不會成為他的接班人。不僅如此，他還多次否決了卡馬辛所做的決定。2004年6月，大權旁落的卡馬辛終于宣布辭職。
卡馬辛有其自身的缺點。維亞康姆公司一位內部人士說，卡馬辛那種強硬甚至粗暴的作風使他難以得到其他高級經理的支持。雷石東極強的控制欲也是造成兩人不歡而散的重要原因。維亞康姆另一位前任總裁弗蘭克·比翁迪(FrankBiondi)以及曾經對雷石東忠心耿耿的助手托馬斯·杜利(ThomasDooley)和菲利浦·多曼(PhillipeDauman)的相繼離開，都有這方面的因素。
不過，以卡馬辛辭職為分水嶺，垂暮的雷石東開始有所改變。維亞康姆一些人說，盡管雷石東還是像以前那樣暴躁、不耐煩和固執己見，但和以前相比已好了很多。
在雷石東剛提拔弗雷斯頓和穆恩福斯為聯合總裁時，曾有人懷疑雷石東是想通過分而治之的辦法維持其控制力，他是否會放權值得懷疑。這些人低估了雷石東的適應能力。
現在，他放手讓兩位聯合總裁去干，只是每周跟弗雷斯頓和穆恩福斯碰幾次面。他已不再親自抓公司的日常經營。他的話更是直接反映出了他思想的轉變。他說：“一個人是無法經營維亞康姆的……你就要給他們足夠的自主權。微觀管理是留不住人的。”烈士暮年的雷石東對管理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穆恩福斯與弗雷斯頓對雷石東的評價也與卡馬辛有很大不同。兩人都認為，雷石東給了他們足夠的發揮空間。雷石東看起來對他們也很放心。這對搭檔個性迥異，經歷也有很大不同。弗萊斯頓是阿富汗移民，曾做過連衣裙生產商，穆恩福斯當過演員和酒吧侍者。在加入維亞康姆后，兩人都有不俗表現。當然，同樣重要的是，他們知道如何巧妙地避免與雷石東發生正面碰撞，如果不說是甘心臣服于雷石東毫不妥協的控制欲的話。據說，他們經常驅車去看望雷石東，而且很多時候不是為了工作上的事。
雷石東像一位年邁的船長。他的軀體已不允許他去親手操縱，但他仍坐鎮指揮著維亞康姆這艘大船的航向。他還會對關鍵部門的人事調整提出意見，甚至親自面試應聘者，重大交易他也仍會插手。只是，在他的妻子、親信和公司董事的勸說下，這個工作狂開始懂得享受生活的樂趣了——他養了幾缸熱帶魚——這是雷石東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轉變。
基業延續：一個不變的核心
盡管雷石東在調整著他的管理方式和經營理念，但在一點他是絕不會讓步的，那就是保證他的家族對維亞康姆的控股地位。
現在，雷石東持有維亞康姆71%的表決權股份。按照拆分計劃，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維亞康姆公司兩個新實體將發行A級和B級股票，其中A級股票為表決權股票，B級股票是非表決權股票。雷石東及其家族成員通過國家娛樂(NationalAmusements)影院連鎖公司持有的表決權股份比例不變。作為控股股東的雷石東擔任兩家公司的董事長。
6月14日，維亞康姆任命雷石東的女兒莎莉為公司非執行副董事長，這是一個特別設立的新職位。51歲的莎莉目前也是國家娛樂公司總裁。盡管雷石東聲稱不會讓女兒接班，但可以預見的是，在雷石東撒手歸西后，莎莉將會作為雷石東家族的代表控制著這兩家公司。
美國4家大型機構投資者正向雷石東施壓，要求在明年分拆前讓B級股票股東擁有表決權。維亞康姆聲稱，B級股票股東可自由購買A級股票。但由于雷石東控制著大部分表決權股份，而且A級股票的流動性不如B級股票，所以維亞康姆的表態對于機構投資者來說無異于畫餅充饑。不僅如此，他們也擔心這種股權結構不利于維亞康姆的公司治理。
實行這種股權結構的并非維亞康姆一家家族企業。人們對雙級股票制批評最多的是它過多地保護了控股家族的利益。雖然如此，卻很難說雷石東損害了公司其他股東的利益——他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從公司領取薪水，而且也從來沒有拋售過公司股票。他只是想維持他和他的家族對企業的控制。他對因獨斷而備受批評的迪斯尼前CEO邁克爾·埃斯納的毫不掩飾的支持無疑暴露出了他的這種心態。
很難說這完全是壞事。實際上，也正是這種股權結構使雷石東不像默多克那樣憂心。2004年1月，一家名為“自由傳媒”(LibertyMedia)的公司用其非表決權股份置換了9.1%新聞集團表決權股份。10個月后，該公司又宣布，已經與一家投行達成協議，使其持有的新聞集團表決權股份增至17%。擔心遭到敵意收購的默多克立即公布了一個毒丸計劃進行阻擊。默多克反應之所以如此強烈，主要是因為默多克家族持有的新聞集團表決權股份并不足以確保其絕對控制地位。從理論上說，其他投資者完全可以在不觸動股權計劃的條件下購買新聞集團14.9%的表決權股份，然后與自由傳媒聯手，這樣就能超過默多克家族成為最大股東。實際上，在新聞集團發展過程中，默多克家族的控制力也在不斷弱化。
雷石東不同于默多克的另一點是，幾年來默多克一直在培養他的兒子們子承父業，準備在條件成熟時把管理大權交給其中的一個兒子，而雷石東并不打算讓他的女兒直接管理公司。從這點上說，或許他更看重其基業的延續，而非家族企業管理權的簡單延續。他的變與不變，圍繞的正是這個核心。
來源：牛津管理評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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