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錫恩企業管理顧問公司總裁 姜汝祥
中國有四位企業家可以稱為偉大。
一個企業做大做強,離不開優秀的企業家,特別是在中國目前的現實情況下,更是如此。企業家基本上就是企業的"第一推動"。
中國有很多優秀的企業家,我對其中四位抱有崇高的敬意。
第一位是萬科王石,我們都知道就王石個人而言,是有"英雄主義性格"的,能夠爬上世界第一高峰,不是做秀可以解釋的。但王石在很多年前,就在萬科倡導職業化,而且是在萬科成功的時候倡導,這其實是他對自己的一種否定和超越。
第二位是聯想柳傳志。柳傳志在建立聯想時,始終以HP,IBM等優秀公司為榜樣,建立了一個不依賴于個人的運營管理體制,然后從容退下。當聯想業績出現滑坡,又坦然面對失敗,勇于并購IBM的PC部分,將聯想領入國際化軌道,的確不易
第三位是TCL李東生。我們知道并購在國際上,成功的概率是非常小的,我想TCL不會不知道。但李東生帶領TCL連續并購了德國施耐德與法國湯姆遜,他實際上是以壯士斷腕的意志告訴中國企業,中國企業如果關起門來進行"突圍",其實勝算同樣也很小,因為我們的敵人是我們自己,當我們與自己作戰的時候,開放是最好的出路,這是李東生為什么總在強調以國際化視野看待問題的原因。
第四位就是格蘭仕梁慶德。我接觸過格蘭仕的兩代梁總和不少格蘭仕的員工,雖然我對格蘭仕戰略有不同的看法,但在奮斗的層面,我對格蘭仕成長背后的樸素邏輯很是尊重。道理很簡單,在中國目前這批所謂的優秀企業中,大部分是一邊玩政治拿資源,一邊玩市場拿利潤的"市場政治家",能夠像格蘭仕一樣完全憑著"公平報酬"的市場規律起作用,通過整合產業鏈過程"勤勞致富"的,也就是那么一兩家而已。
在我看來,中國企業家的行為很少能與"偉大"聯在一起,柳傳志在建立企業成長機制之后的急流勇退,王石反對暴利、致力于職業化建設,李東生通過并購擁抱世界,梁慶德在經營企業時追求中國文化中那些樸素的做人道理,都可以稱為偉大!
中國沒有一個企業可以稱為偉大
對中國企業如何持續,我一直有一個困惑:中國企業如何凝聚它的員工?我們知道,一個企業做大,表面上是銷售額達到多少,但這些數字背后,其實是這個企業如何使它的員工團結在一起。因為從原則上講,企業規模愈大,人就愈多,就愈難有凝聚力。
一直以來,每當我們談到目前存在的種種"怪現狀"時,都會在一個直觀的邏輯前獲得認同:中國企業會隨著生產力水平的發展,自然會過渡到制度化與職業化的建立。所以,我們一直有一種天真的安慰:只要大家的物質水平提高了,自然精神文明也就迎刃而解,西方不也有過"羊吃人"的階段嗎?
這種似是而非的邏輯其實掩蓋了一個基本的事實:中國古代商業也有過極度繁榮,從《清明上河圖》中我們能夠感受到當時的景象,但為什么當時中國繁榮的物質文明沒有自然地過渡到"工業革命",反而讓后來居上的西方列強橫行世界?
我們應當承認一點,所有世界級優秀公司之所以優秀,一定是它們對規律探索與遵從的結果。如果沒有這一點,我們就無所謂努力。有了規律,才有規則,有了規則,才有真正的勝負。
由此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簡單的推理:那些最優秀的世界級企業可能更多反映了企業成長的真諦。放長一點視角,中國企業真正作為一個獨立的經濟主體,中國商人真正作為一支獨立的利益群體,也就是最近二十多年的事。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工業革命,中國歷史上也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企業家。
當我們懂得所謂現代企業經營,不過是新興工業文明甚至是信息文明的一種反映時,我們就懂得中國企業成為世界級企業,最大的阻礙不是技術的落后,也不再是教育水平的低下,而是我們骨子里的做事方式:我們大部分人可能是在用農民的方式在做企業!
所以,中國優秀企業與世界級公司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這是現實,它的真實性并不需要討論。我們需要討論的是,我們是不是真正意識到,我們與世界級公司真正的差距并不完全是技術,設備等等物質層面的,我們最大的差距存在于我們的腦子中:我們并不真正理解什么是支撐現代企業的制度與管理!
當年我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學習,一談到中國企業問題,我就常與指導教授發生爭論。在他們看來,企業競爭只不過是要素競爭的結果,而在我看來,企業競爭中要素的流動只不過是表象,真正支撐要素流動的是我們的思維。如果我們中國企業沒有在思想觀念上的現代化,設備與技術的現代化是不可能造就偉大的企業的。
只不過這一切需要時間。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學會了"發展中的問題要在發展中解決",先賺錢,后啟蒙。但問題終就是問題,特別是當中國加入WTO,中國經濟在國際舞臺上的地位愈來愈重要的時候,有些問題可能是繞不過去了。
在一片對中國制造歡呼的背后,我們要看到繁榮背后的脆弱與危機。我們都知道,制造業很象是武功中的"外家功夫",兇猛有余而內力不足。
在中國制造興盛全球的背后,相當一部分制造企業總裁的腦子里,所思所想的不過是一個"加工做坊"的現代版,而在制度文明與管理文明上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建造,我相信這不是也不應當是中國的未來。
或者說,中國的未來,是不可能通過這類外家功夫式的"中國制造"模式來支撐。真正的制造永遠都是有文化支撐的,那就是對細節似乎癡迷的追求。世界最優秀的制造文化,比如德國式制造,日本(韓國)式制造,瑞士式制造,背后都有著一絲不茍的職業文化在支撐。
所以,面對中國相當一批優秀的企業,象聯想,象海爾,象方正等等所出現的增長停滯時,我們也許就要換個角度想,這一批優秀企業所面臨的困境,可能并不僅僅是某個企業或某個人的困境,而是中國企業整體性的困境――中國企業從農業文化走向現代化,要邁過的"整體性差距"。
所以,在今天的中國,有很多偉大的企業家,但卻沒有一家偉大的企業。那怕像萬科,象聯想這樣的優秀企業,離持續百年還有很長一段路。致力于一個偉大的公司還是偉大的企業家,是一個分水嶺。
一次,方太的老總茅理翔問我,家族企業如何處理好接班問題?我的回答是,是不是把公司傳給子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反過來問自己:你留給接班人的是什么?如果是一份家業,那么留給誰這個企業都做不長,而如果留下來的是"經營之道",是經營企業的原則與道理,那么,這家企業就具備了持續的"遺傳基因"。
我們看一下IBM的故事吧。IBM是由老沃森在1924年創立的,可沃森的兒子小沃森卻自小缺乏自信,總懷疑自己有先天缺陷。他換了3個學校,用了6年才念完高中。大學時期,他混跡于酒吧和舞廳,心善的校長盡力克制,才讓不爭氣的沃森勉強從布朗大學畢業。在得知父親要他加入并最終經營IBM時,巨大的精神壓力使他急出了眼淚,對父親哭嚎著"我干不了。我不能為IBM工作。"
然而,就是這個孩子最終繼承了父業,甚至超過了父親。是小沃森把IBM和整個世界帶入了計算機時代,他意識到IBM的未來不是打卡機那樣的19世紀技術,而是計算機。1952年就任IBM總裁后,他請電子專家和計算機開山鼻祖給公司的工程師和科學家講課。他提拔"不安分的人",逼他們超前思考,他實行"爭論"制度,鼓勵IBM的經理們相互挑戰。
一個不怎么出色的繼承人,最后能夠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企業家,這之中的道理十分值得品味。如果沒有老沃森留下的強大的IBM之道,小沃森又如何能夠自救并帶領IBM創造了信息社會的新紀元?
吉姆#8226;柯林斯,《基業長青》、《從優秀到卓越》的作者,是這樣描述IBM的:
"IBM的創始人沃森給自己定下的任務,是不但要使其事業步入正軌,而且還要創建一個偉大的公司,它的成功,以及它的價值觀將使該公司成為一種典范。沃森對待'企業文化'這個概念的做法,與美利堅合眾國的開國者們,對待'資本主義民主'這個概念的做法如出一轍--他創造它的現代化模式并在實踐中證實它能運行。"
這樣的評語,在中國,有哪家企業有資格承受?而類似的公司之道,你卻可以很容易在寶潔,在惠普,在可口可樂、諾基亞、摩托羅拉等等這批世界級公司中,不同程度地看到――只是表現形式有可能不同,但絕對沒有本質內涵的不同。
在看慣了太多公司曇花一現之后,我們異常渴望中國能夠真正誕生一批有持續能力的公司,能夠出現一批有牢固基礎的超大型企業。但渴望歸渴望,我們卻不要被迷惑,我的建議是不要看那些表面的財務報表和嚇人的規模,而是冷靜地看看,報表和規模背后企業家的內心真正相信和真正固守的是什么?
這就是為什么偉大的人很多,但偉大的公司卻不多。一時一地成功的企業很多,但能夠持續百年的企業卻寥寥無幾。原因就在于偉大的企業源于偉大的道理與機制,而對"偉大道理"的探索往往是需要付出血和淚的代價的。
致力于成就企業家自己,使自己成為一個英雄,還是致力于建設一個偉大的企業,我覺得這就是中國企業今天所面對的一個分水嶺!我們要相信一個簡單的邏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千百年來自然界演化的基本規律。除非你能夠證明你完成了基因突變,否則我們決不要相信那些種豆得瓜,種瓜得豆的神話。
來源:中國管理傳播網 |